哪泥?沒有申請到職災補償?
2018.08.27
哪泥?沒有申請到職災補償?
文/陽明山下的小連
前陣子去看了今年獲得坎城影展金櫚獎、日本名導是枝裕和的新作《小偷家族》(万引き家族),片中看似由一位奶奶、一對帶著男孩的父母和一個妹妹所組成的「家族」,卻是沒有血緣關係的一群人。「万引き」這個字,指的是順手牽羊的小偷,「小偷家族」偷的不僅是為了過生活的物品,還有那份需要寄託在某處、只能順手牽羊的情感。
▲ 導演是枝裕和在「小偷家族」呈現日本各種的社會議題,圖片來源:采昌國際
是枝導演的風格一向深沈、內斂,這次的影片呈現的是日本「下流階級」的人,生活上許許多多的「不得不」。經常與是枝導演合作的Lily Franky這次飾演的是這個家族裡的成年男性「治」,他在工地打工、沒有穩定收入,某天他在工地弄傷腳踝,被同事扛回家以後就無法再繼續工作。家族裡的人樂天地認為沒關係,如果是職災就可以拿到保險的現金給付,但卻在不久後被告知職災認定沒有通過。看到這裡,不禁心頭一沉。
▲ Lily Franky飾演的「治」,因工作受傷不能打零工,以偷維生,圖片來源:IMDB
哪泥?沒有申請到職災補償?
事實上,職災發生率最高的行業之一就是營造業。以2017年台灣的職災統計為例,營造業在不含交通事故上職業傷害的發生率高達10.0‰,而其他行業都低於5‰,且無論是因為職業傷害而導致的傷病、失能或是死亡率,營造業也都遠高於其他行業。然而,會發生職業傷害的營造業勞工,也多為像治一樣「下流階級」的工人,當他們發生職災、無法工作、沒有收入的時候,整個家庭就會陷入經濟上更加窘迫的困境。
此時及時的職災補償就顯得十分重要,除了醫療給付之外,療養期間給予職災勞工現金給付可以穩定他們及他們家庭的經濟安全。在日本,職災保險是以「事業主」為單位計算保費[1],簡化來說,就是以公司來投保,而不是一位一位的勞工投保;進一步來說,就是只要是發生在這家公司的職災,無論受僱者是何種身分,就算是臨時工,有存在僱用關係的都可以受到職災保險的保障[2]。
反觀台灣,現行的職災保險制度採取申報主義,也就是即使是勞保的強制加保對象,只要雇主違法未替勞工納保,受僱勞工便喪失了向勞保請求補償的權利,目前許多高風險的營造業勞工、臨時工等,往往並未投保。雖然法令亦明文規定,若因未投保致使勞工受損失,應由投保單位賠償之,但實務上,勞工要在傷病時再向雇主提出訴訟,根本緩不濟急,更需負擔許多訴訟成本。如果說,在日本這樣的職災保險制度下,都還有如此令人嘆息的-社會底層因工而傷、因工傷而不能工作,下流階級的人因為受不到政府的保護,而在生活困境的惡性循環中不斷輪迴-這種社會問題,難道台灣不會有相同(甚至更嚴重)的隱憂嗎?
台灣的職災補償制度
有別於日本職災補償制度,台灣的職災補償制度散落在不同的法律裡,包括《勞動基準法》、《勞工保險條例》與補充性質的《職業災害勞工保護法》(以下分別簡稱《勞基法》、《勞保條例》與《保護法》)。在台灣,當勞工發生職災,可檢附相關文件向勞工保險局提出申請,通過之後即可獲得補償,但前提是勞工必須有保勞保。實務上常有因高薪低報,產生《勞基法》與《勞保條例》給付額度落差的問題,有些雇主不願負擔差額而阻撓勞工提出申請。
而沒有勞保的勞工就必須依《勞基法》向雇主請求補償。雇主因須負擔所有補償責任,擔心付出大筆金額,常常不願承認職災的發生。對於沒有勞保、雇主又不願負擔補償責任的職災勞工,雖然可向勞動部職業安全衛生署申請《保護法》的殘廢或死亡補助,但僅依《勞基法》的最低工資為計算基礎給予補助。此外,《勞基法》所謂的勞工奠基在「勞雇關係」之上,像治這樣的零工,經常是以「承攬契約」的方式從事勞務,無法循這樣的管道得到補償。(延伸閱讀:草菅人命的公共工程)
在《小偷家族》最後的幾幕中,治自白教男孩順手牽羊的原因,是「除了偷,我什麼都不會」。即便是日本,申請職災補償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況台灣補償制度複雜又混亂,我覺得,一個健全的社會安全制度應該要打破這樣的惡性循環,不是讓底層的勞工被遺落在社會安全網之外,職災保險是社會安全重要的一環,台灣真的不可以忽視掉這一塊。
[1]《労働者災害補償保険法》
陽明山下的小連 |
喔炫!51是職安連線嘗試做的新計畫,「喔炫」來自OSH(Occupational Safe and Health),也就是職業安全與健康;51是五一國際勞動節,未來專欄將於每個月第五週的週一刊出。
在這個專欄我們將透過書寫,從小說、戲劇、電影與動漫等媒材裡,挖掘日常生活、社會文化裡被當成背景的職安議題,轉化硬綁綁的法條政策和拗口的專有名詞,變成生活中有溫度的人事物,有時候也會來點冷知識。
專欄內容由相關領域的實務工作者、研究者撰寫,期許每月一篇的小故事,能讓大家看見百工的職業風險,以及提升對安全與健康的認知與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