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大工安事件的悲劇為何一再重演？
文／黃怡翎
日前燿華電子在宜蘭廠發生重大工安事件引起社會關注，該工廠在進行年度例行的廢水槽清洗作業時，疑未依標準作業流程且違反職業安全衛生相關法令，導致一名勞工在從事清洗作業時，疑因吸入硫化氫昏倒池中，之後陸續有四名勞工進入池中救人，卻也紛紛倒下，而另一名在池外協助的同事則引發身體不適。此一事故共造成四人死亡、二人受傷；四個工作者家庭的破碎，還有一名勞工仍在搶救的重大悲劇，為何如此高度危險的例行作業，事前卻未採取合理的預防措施，勞動檢查機制為何毫無發揮作用？台灣勞工的職場安全健康顯然已亮起紅燈。
公司欠缺風險預防概念與漠視職業安全而釀禍
此次發生事故的燿華電子，是台灣排名第三大的手機電路板製造商，全球市占率高達10％，如此規模龐大的公司，但翻開紀錄來看，其違反職業安全衛生法令的狀況卻相當嚴重。根據宜蘭縣勞工處表示，燿華電子宜蘭廠最近三年來，共有7次勞動檢查，總計開罰3次共18萬，包括違反職安法「雇主並未防止機械、設備或器具等引起之危害」及「事業單位與承攬人、再承攬人分別僱用勞工共同作業時，為防止職業災害，原事業單位應採取必要措施」等規定，顯見長期以來，該公司對於勞工職災預防工作的態度消極，更進一步導致其職災案件發生頻繁的致命後果。
燿華電子不僅長期違法，亦是重大職災發生的累犯，根據報導指出，早在17年前，燿華電子土城廠就曾發生嚴重氣爆的工安事件。起因肇於該公司委外進行廠內切割通風管工作，依相關規定須事前通風、抽風、清洗管路，才能從事切割作業，依當時不幸死亡的勞工家屬指出，該公司並未事先進行該等工作，也未告知，工人在不知管路內還有氣體的情況下，直接使用電鋸切割管路，火花一起便產生大爆炸，造成外包工人一死五傷的慘劇，家屬痛批公司對於職災預防工作便宜行事，導致發生這無可挽回的嚴重後果。
遺憾的是，該公司並未在職災發生後記取經驗，仍沿襲一貫的消極態度，前年七月底宜蘭廠再傳工安氣爆事件，當時進行廢液槽月保養時，因違反法規作業規定，因此不慎發生氯氣爆炸，導致五名員工受傷。直到日前又再發生廢水槽事件，奪走四人性命，兩名勞工受傷。根據職安署說明，在此一事件中發現燿華的廢水槽中並未設置濃度感測器，因此讓現場工作人員疏忽危險，現場也沒有設置救援工具或排風設施，更讓員工置身於高風險之中。檢調人員亦指出，發生工安意外的工作人員並未穿戴呼吸防護具，也未配用安全帶或救生索，恐已違反相關法令。
勞動檢查成效不彰
為何雇主總能有恃無恐的一而再，再而三違反職業安全衛生相關法令？根據主計處100年的工商普查統計，全台有約118萬5千家企業，若扣掉位於北、高兩市（當時勞檢權尚未下放新升格直轄市自辦）、科學園區及加工出口區等，仍高達91萬家，同年勞動部勞檢所針對勞安衛相關法規所做的檢查廠次僅10萬次（其中包括同廠重複檢查次數），遭罰鍰或停工處分者僅約1萬件次。一位勞檢單位人士曾私下表示，依目前的檢查次數，許多企業大概30年都不會檢查到一次。此外，目前的勞檢政策方向又以鼓勵改善取代處罰，因此，企業即便被檢舉違法，往往都還有限期改善的機會，其僥倖心理可以設想。燿華電子工商登記資料顯示為70億資本額，多年來至少已造成五人死亡、十二人受傷，但三年來僅遭罰18萬，不僅罰款過低，再加上勞檢並未有效的複檢機制，導致企業長期漠視其應負擔之責任。
職業災害在我們周圍不斷發生，光看勞保統計，2016年職業傷病案件數共有5萬5千多件，平均每十分鐘就發生一起職災傷病事件。事實上，勞動檢查是做為勞工職業安全衛生保障的重要防線，但由於人力長期嚴重不足，導致許多檢查流於形式。相較於其他先進國家，我國平均檢查人力約每一萬勞工有0.42名，而歐盟建議量為1.5名，遠低於國際標準。勞檢人力不足，已嚴重影響勞工生命健康安全。雖然職業安全衛生法施行至今約近三年，但落實情形不彰，徒法不足以自行，空有法令監督機制卻形同虛設，將使勞工職場安全出現防護漏洞。主管機關應積極補足勞檢人力，莫讓廣大勞工不斷承受生命安全與健康危害的巨大風險。
（作者黃怡翎為台灣職業安全健康連線執行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