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安議題

夢幻產業的真實生活－長工時與高職業風險

美國影星亞歷鮑德溫上個月在拍攝新片時，使用的道具槍擊中攝影師與導演，釀成一死一傷的悲劇。雖然槍械誤擊事件不常發生，但這個悲慘槍擊事件再次提醒大眾，電影製作是具有危險與風險的行業，無論是演員還是劇組人員，都可能在影片拍攝過程受傷、甚至喪命，尤其是近年的拍片趨勢追求高難度特技與真實效果，片場事故時有所聞。根據美國聯合通訊社（Associated Press）依據新聞事件、工作場所調查、法庭紀錄等資料所做的統計，從1990到2016年美國至少有43人在電影和電視拍攝中死亡，150多人遭受嚴重的職業災害，但這非美國影視產業職災事件的全貌，該報導也指出一些影視重大事故並未出現在這些紀錄或是職業安全衛生署的重大事故資料庫裡[1]。

▌影視產業特性造成職業風險高

影視產業的從業人員在世界各國皆面對相似的處境，為符合劇情需求，上山下海尋找理想中的場景，拍攝地點可能是在人跡罕至的地方；或是影片需要特殊效果，例如特技動作、爆破、煙火、動物、高壓電纜、起重機…等，這些在多數的工作場所並不會出現的危險狀況，卻是影視劇組的日常。由於影視產業的工作場域往往是不固定，或缺乏安全衛生設施，加上參與影片製作的工作者，經常是為了拍攝影片而聚合在一起的任務性編組，不同工作組別的技術人員有不同工種的職業風險，若無對各個工種安全與健康風險的統合管理及採取預防措施，拍片現場的災害事故或疾病風險發生的頻率將難以降低。

影視人員為了配合劇情需要，工作場域往往是不固定，或缺乏安全衛生設施。圖片來源：Sippakorn Yamkasikorn

在《消逝的韓光》書中就描述了韓國電視連續劇劇組人員，因片場缺乏基本的安全衛生預防措施，工作人員時時暴露於危險的情況下，例如在平板拖板車拍攝車景，演員忘了拉起汽車的手煞車，導致車子在下坡路段滑動輾過拖板車上的燈光組人員；或是武術組在沒有安全措施下被要求爬到十幾樓高的大樓外進行拍攝。以及因為長工時問題，在各個層面上威脅著拍攝現場的安全：「拍到凌晨四點，然後說七點前要到達○○。我們這組沒有司機欸，況且，就算是凌晨時段，從○○要開到○○至少也要兩個小時，於是，因為疲勞駕駛，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故。」[2]

▌超時工作是常態 過勞比例遠高於其他產業

職業安全衛生保護不足與長時間超時工作，不只是韓國影視業從業人員的常態，在台灣更是如此。勞動部勞動及職業安全衛生研究所於2019年進行電影電視從業人員的調查研究[3]，發現影視產業工作人員的工時幾乎未依勞基法的相關規定執行，全憑現場拍片狀況決定；超時工作也只領固定月薪，等於是「工時吃到飽」。調查指出每日超過10小時佔了近8成、在班與班之間有42%的人是沒有休息時間、49%是超過7天才會有1天的休息日。因為長期超時工作或休息時間不足導致精神不濟或恍惚，造成車禍事故多，這也是近十年來影視人員發生最多的職業災害類型；其次為高處作業導致墜落。事實上，影視產業發生的職業傷害類型幾乎涵蓋了所有職業傷害的類型，參見下圖1 [4]。

圖1 勞保局近十年影視產業申請職業災害案件數－依職業傷害類型

影視人員面臨的職業風險並不只限於立即性的傷害事故，長期搬移大型道具、燈光或攝影機材等重物，容易造成腰部或背部受傷；或是為了製造煙霧、霧氣效果所使用的化學物質，可能導致呼吸系統疾病；或是過度的噪音等[5]。在台灣則是以肌肉骨骼疾病最多，占總比例52%，其次為因作業環境引發的矽肺症及其併發症，占比22%。值得注意的是，因為長工時、高壓力等工作負荷引發的腦心血管疾病、精神疾病加總占比19%，其比例遠高於整體行業（約9%）。

圖2 勞保局近十年影視產業申請職業災害案件數－依職業病類型

影視產業複雜的工作環境，以及常態性的超時工作所導致的職業災害事件，近年來因媒體揭露而受到社會關注。勞研所除了進行上述的產業職災預防調查，另出版了《影視業安全衛生宣導手冊》，內容針對劇組各個不同部門的作業內容提出預防指引，期以降低從業人員的職災風險、保障其安全健康。不過，台灣由於市場規模小、影視劇集拍攝預算有限，維護工作環境的安全幾乎不在工作清單上，而工作者對職業安全衛生的意識與觀念也薄弱，或是抱持產業生存不易而自我犧牲的心態。如何克服影視產業特質的限制，讓業主、製片方落實工作環境的安全措施，提升影視產業從業人員重視己身的職業風險，才是真正扭轉影視人員血汗勞動的關鍵。

[1] AP: Too quiet on the set; filming accidents often go untold 

[2] 李韓率，2020，《消逝的韓光：低薪、過勞、霸凌，揭發華麗韓劇幕後的血汗與悲鳴》。EZ叢書館。

[3] 何俊傑、楊芸蘋，2020，《電影電視從業人員職業災害預防研究》。勞動部勞動及職業安全衛生研究所。

[4] 統計數據出自《電影電視從業人員職業災害預防研究》所整理的勞保局職災保險給付案件數（何俊傑、楊芸蘋，2020:227）

[5] A de Frey, MH Ross, T Maarschalk, 2006, Movies, travel and work making movies on the move. Occupational Health Southern Afric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