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安議題

文／黃怡翎

長達35年來，若雇主在勞工的正常工作時間外要求配合值班，勞動部過去認為因值班樣態與日常工作性質不同，因此可不算入工作時間。但勞工提供勞務卻不被視為工作，不僅不須給加班費，因不被加計到工時中，變相讓勞工可實質工作時間超過法定允許時數，增加過勞的風險，這樣的價值認定遭到社會挑戰，因此勞動部表示，考量值班期間勞工仍難脫離雇主監督，因此自明年1月1日起，值班都將納入工時計算。

勞工提供勞務卻可不被視為工作

時間回顧到1985年12月，行政院勞工委員會（現已改制為勞動部，以下簡稱勞委會）表示基於事業單位多有實施勞工值日或值夜的情況，因此特別訂定《事業單位實施勞工值日（夜）應行注意事項》以作為企業處理準則。該注意事項共有八點內容整理如下：

一、所謂「值日（夜）」，指事業單位要求勞工在工作時間以外，從事非勞動契約所約定的工作，如接收或轉發急要文件、接聽電話、巡察事業場所及緊急事故的通知、聯繫或處理等工作。

二、事業單位為了因應業務需要，在經過徵求勞工的同意後，可要求勞工值日（夜）。

三、值日（夜）之規定，可經由團體協約、勞資會議決定或規定於工作規則。若規定於工作規則者，應檢附該事業單位工會或勞工半數以上之同意書。

四、工作日當天不得同時值日又值夜。

五、值日（夜）津貼應由勞雇雙方議定，並應遵守同工同酬之原則。

六、事業單位對值日（夜）勞工應供應適當之飲食、休憩及睡眠設備。

七、事業單位應充分考慮勞工之年齡、體能及處事能力等安排值（日）夜事宜。

八、事業單位不得讓童工從事值日（夜）、不得讓女工從事值夜。

勞委會在當時頒布的注意事項中，甚至還明文訂定：「勞工值日（值夜）工作，認定為非正常工作之延伸，基此，就法理而言，勞工並無擔任值日（夜）之義務。事業單位如確有必要要求勞工值日（夜），須徵得勞工同意，而基於勞資合作之精神，勞工自應儘量與雇主配合。」

依照上述內容來看，勞委會雖然訂定注意事項表示，雇主皆須經過勞工的同意才能要求其值日或值夜，但卻又明文表示基於勞資合作精神，勞工應盡量與雇主配合，然而這樣的文字規定，顯然會削弱了勞工可決定拒絕的依據。此外，值日或值夜已被勞委會認定為非工作時間，因此也不受勞基法限制，是否要提供津貼僅規定交由勞雇雙方議定，也就是說若雇主未提供津貼，也並未違法。在權力不對等的勞雇協議中，勞工很容易被迫答應配合雇主需求，提供無償或廉價的值日（夜）工作，並額外提供不被計算的工作時間。

施行30多年後首次修訂津貼的下限標準

直到2019年3月，此注意事項才首次提出以下幾點修正：

一、規定值日（夜）雇主應提供津貼，且津貼計算不得低於法定最低工資的金額。

二、工作日值日夜之情形，每周不超過一次（但經勞工同意而不妨礙其正常工作時間者，不在此限）。

三、例假日或休假期間值日夜之情形，每月不超過一次（但經勞工同意而不妨礙其正常工作時間者，不在此限）。

四、刪除原規定女工不得值夜的規定，女工從事值夜時，雇主應提供必要之安全衛生設施或措施，但懷孕或哺乳期間仍不得從事值夜。

然而，縱使此次修正增加了提供津貼的下限規定，也限定了值日夜班的頻率週期，但是仍舊將勞工所提供的勞務視為非工作範疇，不僅免給加班費、也不計入工作時間，縱容雇主可用較低的人力成本來取得勞務，完全違反勞動保障的基本精神。

此次的修正討論過程，勞動部雖然終於承認勞工於值日（夜）時段，因空間與時間上均難脫離雇主的指揮監督，應視為工作，但卻又表示應給予事業單位因應法規調適、調整人力增補需求的時間，因此僅作上述微幅的修正，訂定落日條款，預告該注意事項將自2022年1月1日起停止適用，給予事業單位長達一年多的緩衝時間。在此，政府重企業輕勞工的態度，再次一覽無遺。

此等不合理的規定，經歷的35年的時間，終於將在下個月，也就是明年的1月1 日起正式廢止，所有的值日、夜班都應該回歸勞基法的規定，納入工作時間計算，超過正常工作時間的部分，皆應計入加班時數並給予加班費，且輪班需有11小時的間隔、並且須遵守7日內須有1日休息等規定，違反者，將面臨新台幣2萬至100萬的罰鍰，也終於還給勞工合理的工時保障。

（作者黃怡翎為台灣職業安全健康連線執行長）

原文載於東亞過勞監察 KWE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