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安講座3】用壞即丟的人肉市場-談移工的職業安全處境

2017.04.27
職安講座系列(三)
用壞即丟的人肉市場-談移工的職業安全處境


外籍移工來台,都是從事底層的危險行業。一旦發生職業災害,即使是合法聘僱的移工,很可能就被雇主解僱退保,甚至遣返母國,不管這些職災移工後續是否還需要治療、經濟生活是否有保障,只是將他們當作工具,用完、用壞就拋棄。對於外籍移工,如何提供他們合理的勞動保障,而不是用壞即丟?

   
   

 

上月底基隆市「月眉路都市計畫道路拓寬工程」發生橋墩直立鷹架倒塌的重大工安事件,造成2死1輕傷,這三名死傷的外籍移工都是沒有合法工作證的印尼籍勞工。這不是第一起外籍黑工遭遇的重大工安事件,2010年國道六號北山交流道西行線匝道工程,造成7死3傷,其中6死者是外籍黑工。
  
外籍移工來台,都是從事底層的危險行業。一旦發生職業災害,即使是合法聘僱的移工,很可能就被雇主解僱退保,甚至遣返母國,不管這些職災移工後續是否還需要治療、經濟生活是否有保障,只是將他們當作工具,用完、用壞就拋棄。對於外籍移工,如何提供他們合理的勞動保障,而不是用壞即丟?

主講:汪英達(桃園市群眾服務協會移工服務暨庇護中心主任)、黃怡碧(人權公約施行監督聯盟執行長)
主持:鄭雅文(台灣職業安全健康連線理事長)
時間:2017年4月25日(二)19:00-21:00
地點:左轉有書╳慕哲咖啡(台北市中正區紹興北街3號)




黃怡碧(人權公約施行監督聯盟執行長)

在開始之前,先給大家移工的整體圖像,截至2017年3月的資料,台灣有六十幾萬的移工,國籍由多至寡依序是印尼、菲律賓、泰國、越南;性別是女多於男,只有越南移工例外。除了這些「引進」的移工之外,還有一群人數不明的漁工,因為是境外聘僱,沒有統計資料,但ILO曾經估算台灣境外聘僱漁工約十六萬人左右。

台灣目前已加入多個人權公約,從人權的角度看看,除少數權利(如投票、服公職)之外,本國人與合法居留的外國人應享有一樣權利。在這六十多萬名藍領移工裡,分為產業與社福外勞兩種,最未受保障的是家庭內的監護工或幫傭,不適用勞基法,但家事勞動這塊其實也不分本國人或外國人。其他類型的移工必須符合法規規範,雇主也要為其投保勞保。

除了勞保,現在移工都有健保(除境外僱用漁工之外),那麼移工就醫還有什麼困難?實務困難可以從可負擔性(affordability)、可近性(accessibility)與可接受性(acceptability)來看。

可負擔性除了經濟能不能負擔之外,還有時間、距離的問題,例如雇主願意讓他請假去看醫生嗎?可近性是這些醫療資源看得到吃不到;而可接受性可以從一個例子來看:過去曾經在柬埔寨推動當地中老年婦女口腔健康的計畫,但是對當地文化來說,若有一口潔白牙齒,夜晚時很容易被鬼抓走,所以他們都會想辦法讓自己牙齒不那麼潔白。這是他們的信仰,要讓他們接受口腔衛生的概念就必須量身打造。

一般移工在有健保卡的狀況下要尋求醫療資源就已不容易,對無證移工更是難上加難。先前兩公約國際審查時,國際專家們就建議,不論移工有無證件,都應保證人人都可以享有最基本的健康照護權。

但過去幾年,移工處境也不是毫無改變,像是原本每幾個月要強制愛滋篩檢或是因為傳染病動輒就要被遣返的規定,在NGO工作者的努力下也都有改變。另外,也取消移工禁孕、禁生的規定,勞保亦提供生育給付,但現況卻是相當複雜。

目前產科醫療院所與出生通報系統有即時連線,過去曾發生無證女性移工生產完,專勤隊立刻來將人帶走,所以現在無證女性移工若懷孕也不敢去做產檢,生孩子也不敢去醫療院所,他們的小孩也無法打預防針。當然不是反對出生通報系統的機制,而是如何讓懷孕生子的移工,他們的健康權都能受到保障。



汪英達(桃園市群眾服務協會移工服務暨庇護中心主任)

談移工的處境,得先了解他們背後的故事,是什麼讓他們無所選擇。

他們願意離鄉背景,目的就是想要改善家裡的經濟狀況,絕大多數的移工家裡都很貧窮,也因此他們要出國工作,鉅額的仲介費讓他們還沒賺錢就先扛一大筆貸款,簽下本票更讓他們每月都要被高利貸追債,若沒有按時繳,仲介就要雇主扣他們的薪水,扣到還清為止。

各地勞政單位雖有針對移工做勞動檢查,但往往只是流於形式,沒有翻譯沒有雙語能力,對於移工真實處境了解有限。而1955申訴專線甚至要移工吞忍,還可能通知雇主、仲介。

剛剛提到移工有健保,但是從來沒有人告訴他們生病、受傷了可以去哪裡看病,所有的醫療資訊都未對移工說明。移工有病痛也只能請仲介幫忙,但是請假看病並不容易,特別是在家庭裡,雇主多半不情願讓他們請假。有些雇主要求有診斷證明才准假,但移工怕要多花錢或是也不知怎麼申請,最後就因無證明而被扣薪。勞基法給予的一年30天半薪病假保障,移工難以享有。

語言障礙也是一大問題,台灣各級醫院缺乏系統化的翻譯制度,移工與醫師、護理師的溝通只能依賴仲介翻譯,中間如何轉譯傳遞訊息全憑仲介,大部分移工只被告知要按時吃藥,其他的如病症、是否須追蹤等等都不知道。所以移工一旦生病,不是自己買成藥吃,就是請家鄉親友寄來母國的成藥,或是到少數有華僑醫師的醫療院所。

移工就醫難如登天,但是台灣對於移工的健康卻是高度監控;移工踏入台灣的第一天、來台滿六個月、滿十八個月、滿三十個月的前後一個月內,都各要做一次定期體檢,少做一次就會被遣返。不斷體檢代表他們不斷被仲介剝皮,以便宜的署立醫院體檢為例,自己做一次約1000元,但仲介帶他們去就要收2000至2500元。

另外,現在雖然取消移工禁孕條款,但是沒有缺乏配套措施,女性移工的權利仍是未受保障,常被迫選擇不是拿掉孩子保住工作,就是辭職回母國待產。最近有兩個移工懷孕,他們的雇主也都能體諒,但是受限於移工人數「總量管制」,目前的移工沒有找到下一個雇主前,原來的雇主也不能聘僱新的移工,移工生下孩子的產假期間,雇主的需求該怎麼辦?

有關移工的職業傷病問題,一言以蔽之,本勞會遇到的問題,外勞也一定會遇到。無論是罔顧工作環境安全的雇主,還是拿安全健康去賭的勞工,這些狀況都會發生。只是當移工發生職業傷病時,明明依法可有勞保給付,但移工不懂法令,也不知道可以向誰求助,雇主一筆錢就把他們打發回國。

而家庭內的監護工或幫傭,工時與工作內容界線模糊,工作負擔重、工時又長,且受限於工作場域的關係,遭到職場暴力、性騷擾、長工時的風險高,可是卻無任何強制的保險,沒有保障。

台灣整個移工制度,就是將人商品化,綜整所有移工面臨的各種問題,我們其實要問台灣有沒有種族歧視?